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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西哈努克二、三事

當閱報及看電視節目播放知悉柬埔寨親王西哈努克逝世,腦海中突浮現出他生前在柬時的形像及言行,現簡單敘述如下。

1954 年奠邊府之役、日內瓦會議後,法國才從印支聯邦越、柬、寮全部撤出軍隊。印支都督,即法國派往當地最高統治的權力官階也跟著廢除,不再留駐。從此,越南分割為二,像朝鮮半島一樣,北部是越南共產黨,以胡志明為主席的越南人民共和國;南方是越南共和國(吳廷艷任總理後把仍是皇國稱號的保大王廢除,由人民推舉他為總統,這是南越的第一屆共和制度產生出來的總統)。柬、寮因沒有像越南般的內戰連綿,故仍保留皇室制度。西哈努克在法屬時的名稱是諾羅敦施亞努,後來和中國建交,中方把它譯成西哈努克親王。他登基時才十七歲,就讀越南西貢法文學校。高中還未畢業,法統治者就把他推上皇位了,那年是 1942 年吧,二次大戰還未結束。照制度,應由他的舅父登位的,但法統治者認為他舅父年紀較成熟,見識才智也高,並且是從法國騎兵學院畢業,軍銜騎兵中尉,恐不易駕馭,才改由施亞努登基的。當時收聽西哈努克向子民講話,其聲線、嗓音像未成年孩子般嘶啞刺耳。他面貌頗端莊,身高較矮。五十年代印尼萬隆會議,他邀中國周恩來總理訪柬,這是周的第一次訪柬,陪同的有陳毅。當時兩國還未建交,華僑社團領導人仍是親中華民國,所以只有在聽聞警笛聲及軍隊通過街道時華僑才佇立歡迎。其時,只見西哈努克和周恩來並肩站在敞蓬車上,向兩旁民眾回禮以及抬起頭和舉起手向天空列隊歡迎的皇家空軍答禮。周恩來 1960 年第二次訪柬,這次隆重多了,樂隊每隔一公里就在塔起的樂壇上演奏。從機場駛入市區到皇宮這一路段約有十多公里,當座駕車將到,樂隊立即先奏所撰樂曲,有前進曲、交響曲,歌星隨著演唱;人群的鼓掌聲、歡迎與歡呼聲響徹雲霄。那年中、柬已有邦交了,親中的社團領袖控制了會社、學校。四鄉省市僑胞組隊來金邊端華中學集合,有的更穿著工人裝、戴解放帽、衣襟上扣上毛主席章;市區街道不少省市華僑隊伍在三更半夜時刻已結隊朝向迎接祖國親人。這次訪柬的有周恩來、陳毅夫婦、賀龍元帥。只隔兩年吧,周總理這次重返,容貌已顯得較憔悴蒼老,只有賀龍精神奕奕,唇上的一字鬍子,顯得出武將的威猛神采,怎會想到文化大革命時被毛澤東清算而死呢。現在每當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一曲,就不由得想起了他老人家了。

西哈努克親王擁有十多個妃子、三十多個兒女,但從來未舉行過婚禮,直到和中國建交,也為了周旋於國際人士,才正式選一妃子為妻。此女乃越南、意大利混血,母為越裔、父為意大利人。她母親原是金邊市政府打字員,法屬時代,大多公職人員是越南人,電氣、建築、郵差、剪髮……等技術人員也是以越籍居多。正宗的柬埔寨人,男的多是苦力、踩三輪車載客、打漁;女的多在街道上賣水果,沒有職業技能。柬人有文化的,多是想做官,不屑學技工的。摩里莉王妃在 1953 年選美得上皇后,其天生麗質被西哈努克看上,納為妃子。1965 年金邊影展,香港邵逸夫爵士率領一批女星如何莉莉、李菁等到來隨片登台。當時此妃是柬埔寨紅十字會主席,在晚會上和香港女星們並列在台上,一比之下,眾港星皆失色。蓋此西哈努克夫人比她們亮麗多了。她不但美麗大方、雍容華貴,且通曉越、柬、法、英語,今年也已七十多歲了,頭髮也斑白了。近日在銀幕上看到她,容顏還保持往日的亮麗及高雅氣質,若與當時亞洲的菲律賓總統夫人、泰國皇后、日本明仁皇后相比較,她們比她遜色的。

西哈努克不是政治家,但他有他的打算,他知道越共的靠山是中共。二戰和平初期,越盟還未成器,後靠日本撤退留下的武器及毛澤東奪取整個大陸後才跟著壯大起來。1954 年日內瓦會議,奠邊府法軍戰敗,把越南分為南、北政府;北部是胡志明的共產政府,南部是廢除了保大皇朝的吳廷艷共和民主國家。雖然從此南部越盟撤返越北,但十多年來,北越越共軍隊常入侵越南南部;南部也有越共分支的「南方解放陣線」,以阮友秦為主席的軍隊內應。自吳廷艷總統被害後,越戰更擴大升級。西哈努克明白共產主義軍隊終必會侵略柬埔寨,要保住皇室制度,一定要和中共有邦交,親善中國。於是周恩來第一次訪柬後,很快中、柬就在 1958 年建交了。越、柬共因此不敢在柬國土地滋事,柬埔寨有了「和平之島」稱譽,儘管越南南方戰事升級,烽火連天,他是隔岸觀火無損分毫。他張一隻眼、閉一隻眼,大開方便之門,讓被越南共和軍追趕的越共在柬邊界歇息,更讓北方的越共軍從柬「士倫橡膠園」的小徑(即「胡志明小徑」)入侵南越。中國也樂見如此。要赤化印支三國,必須先統一越南啊!奠邊府之役,軍隊裏就有中國軍人假扮越共軍才得以打敗法軍的;沒有中共佔據大陸,越共那能如此迅速的赤化印支三國呢!

西哈努克親王為了自己的皇室打算,才出此策。其實,他那會喜歡中國的什麽共產社會主義。他知道中共討好他,是要他不要和南越政府合作以方便越共行軍路線。他的親中,雙方都有好處。他在向子民講話時,想到那講到那,不須預設講稿。他指責一些外交官員,不願被派往共產國家當大使。他知道中國人民生活窮困,毛朝的不民主、不自由,於是他在講話中指著一位聽講的中國僑胞說:「你願意回去你的家鄉生活嗎?」使這位僑胞尷尬之至。他也說「美國軍隊不能全退出亞洲,否則我們國土也不保,美國軍隊是國際憲兵,尤其是對於印支越、柬、寮。」他這句話應驗了。美軍全撤出南越後,1975 年印支三邦全被共產軍隊佔據了。本來柬國也有美大使館及軍事顧問團的,可是迫於與中共建交,不得已與美國斷交了。

他在 1951 年間也響應反法運動,爭取獨立,可是沒有像越共般有軍隊與法遠征軍交戰。他帶著一些高級老臣跑到曼谷,認識了一位銀行家女婿,名叫「宋瑟」。此人本是馬德望省一華人創立的「東北酒館」店東兒子,外貌青年俊俏,在和父親不和後,來到此地一位銀行家老闆處幹活,被老闆女兒看上。夫憑妻貴,從此扶搖直上,成為泰國財團中有名望地位一員。此人極力巴結親王,進而為結拜弟兄。他回柬後,開設金邊銀行,得到親王父親駕臨剪綵。不到二、三年,他失踪了,傳說他加入了什麽政黨。柬政府清查銀行帳目,欠的全部追收,客戶存款概不發還。不動產如綠寶汽水廠、嗊吥大旅館則收為國有。比對之下,國家還發了一筆意外財,可憐的存款客戶,血本無歸,這是西哈努克親王政府腐敗的例子之一。柬政府是無官不貪,上至大官,下至警察,華僑商家一年中為了應付貪官,已預儲一筆錢做為應酬用。

自從與中建交,出國頻繁。他把王位移交父親,他做首相。後父親過世,又轉交母親為元首。他將一個兒子認陳毅為義父,前後有兩個兒子留學中國。在一次訪問中,中方安排他的兒子在慶典中演唱「洪湖水浪打浪」,其吐字清楚,音色也好,使親王笑逐顏開。但另一位大的就不好學,一天逃學失踪,北京所有派出所警察到各處搜尋。後來尋到了,親王認為兒子既不向學,便使其歸國罷讀。一天,親王接到祊湛省長呈函,說此王子好學,常到一間書店買書。親王喜悅之下,派人查其究竟,原來是其兒子愛上此書店老闆女兒。他召其回府,使其完婚。婚宴在皇宮內舉行,親王指著身旁的兒子向來賓大聲說:「你們要認清他的面目,他是我的兒子,今天結婚了,你們家中的女兒,切不要被他搭上,我是不負責的。」引得來賓們哄堂大笑呢。

西哈努克自尊心很重,他常說我國不是靠越共打敗法國才得到獨立的,我國獨立還比越共早一年呢!說實話,越南胡志明領導的越盟軍,如果沒有中共援助與撐腰,怎會贏得奠邊府之役!法軍又怎會撤出印支半島!日內瓦會議又怎會把越南分為南、北政府!柬埔寨因此才得以擺脫法國控制!這是鐵的事實。他不認為柬國文化是印度文化支流,他說千年來吉甍民族已有輝煌的吳哥王朝。可是,柬文要更深造的話,就要讀印度的巴利文了。他也為了掃除文盲,發起掃盲運動,街道上要擕帶掃盲證,否則會被警察開罰單。

縱觀他雖使國家安定了二十年無戰事,但 1970 年龍奈政變後只經過五年,便被柬共打敗,他流亡中國四十年。假如當初與南越合作抗共,北越共軍可能不會成功攻佔南越,柬共也將無法佔領首都金邊,殺害二百多萬平民;比越戰及投奔怒海不幸遭難者不知多了多少倍。這也是西哈努克的政治眼光短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