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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的二哥駱春霆
1938 年犧牲的駱春霆少尉

懷念我的二哥駱春霆

「八一四」中國空軍節又將來臨了。回顧年輕的中國空軍,在抗日戰爭中用鮮血和生命與日寇浴血苦戰,在敵強我弱的劣勢中,在祖國天空上築起了長城的烈士們,讓我們向他們的光輝戰績,以及他們體現的愛國精神和英雄氣概,致以最崇高敬禮和深深的悼念。

我的二哥駱春霆,就是在 1938 年 3 月 8 日,在山西風陵渡與日寇空戰中犧牲的,時年只有二十二歲。他原在青島市立中學讀書時,就愛理化、愛科學,尤其向往飛天。他常說,要強國就必需有強大的國防。而當時我國國防最薄弱的就是空軍,要想不受世界列強的侵略,一定要建立強大的空軍。因此,「航空救國」成了他矢志不渝的追求。父 母總覺得空軍太危險,他卻深不以為然。他說:「幹什麼不危險!前幾天不是有一輛壓馬路的車,壓死了一個大孩子,那種車可是四平八穩開得夠慢吧,一樣壓死人!還有,前些天在台西鎮一輛卡車開進了民宅,撞死了多條人命,這是多麼不該發生的事!坐在家中一樣會禍從天降!當一名空軍,打擊從空中來犯的強敵,就是再危險乃至犧牲也是有價值的!」雄心可嘉,父母深受感動,支持他投效了空軍。

1935 年,在他讀高中三年級時,投考了杭州筧橋中央航空學校。六個月的陸軍訓練,他刻苦參訓,常常受到表彰,以後順利進入飛行學習。1937 年 5 月 10 日,他畢業於杭州筧橋中央航空學校第六期飛行科,後為空軍第五大隊第十七隊少尉本級飛行員,被派駐在南京大校場機場擔任空中警戒,不久又調駐漢口(當時武漢是臨 時政府的政治經濟中心)王家墩機場。是年與青島的馬錦章成了婚。

1938 年初,他被派往蘭州接收蘇聯援華新到的驅逐機。完成任務返回後,預定再飛回漢口與四大隊並肩作戰。但 3 月 8 日,敵方有大批軍需物資及彈藥武器屯放在潼關,他奉命前往轟炸。臨行時,雖已知其妻懷孕了,但這時有好幾位戰友已空戰犧牲。他滿腔悲憤,抱著誓死保衛祖國、保衛民族生存,也為戰友及死難同胞復仇的決心,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戰鬥前線。因當時沒有轟炸機,他駕駛的是剛接收的驅逐機,掛上了小炸彈,分兩隊去轟炸敵炮兵陣地。不想在完成任務勝利返航時,在華陰、渭南上空,與襲擊西安機場返航的十四架敵機遭遇,當即發生了激烈空戰。終因寡不敵眾,我方戰機被擊落多架,二哥連同座機失蹤。他所駕駛的驅逐機為 E-15 型 15020 號。那年,他才二十二歲(抗戰初期中國空軍僅有三百多架飛機,又經不起傷亡,也來不及補充,而日寇始終擁有千架以上,強弱懸殊,勢難免)。他一生信奉美國前總統林肯的名言:「生命如文章,重內容,不在長短。」他短短的一生,寫下了這壯烈輝煌的一篇。

當時在淪陷區青島的父親,卻在當地《新民報》上看到這麼條消息:「皇軍昨在山西風陵渡與中國空軍發生激烈空戰,擊落對方飛機多架。其中,中國空軍駝春遷奮戰後被擊斃,我方特奉上鮮花水果,並請隨軍僧侶為該勇士頌經超度。安葬後,在其墓前立碑,以資紀念。」云云。他們之所以這樣做,無非表示兩國作戰,但對敵方勇士仍非常尊敬,以體現他們的武士道精神而已。可我父親馬上意識到這就是他的兒子!因他推測,一定是被擊斃後血肉模糊,所配證件已難辨認,故完全有可能「駝為駱之誤,遷為霆之誤」(繁體字的「遷」與「霆」極其相似)。但打探無門,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可以告慰的是:如今,在南京航空烈士公墓,有我二哥的衣冠塚;在航空烈士紀念館中,有他的英勇事蹟陳列在案;在臺北的忠烈祠中,也貢有他的牌位,以供後人瞻仰和憑弔。

我二哥當年是以「失蹤兩年做死亡論」定案的,疑點重重。兩年前,我偶從網上看到一位原在日本工作的網路工程專家弓雲(薩蘇)先生,因工作關係結識到了一個日本記者的後代。他的曾祖父,早在二十年代就曾到過中國,拍過大量中國二、三十年代的社會風貌和人物照片。而抗戰開打後,此人又做了《每日新聞》的隨軍記者,拍攝了大量戰地照片,供當時的日本報刊使用。他拍攝了日軍為一名寧死不屈的中國飛行員修建的「故中國航空士駱春霆之墓」,從而我得知他手中有關於我二哥的第一手資料。經與他聯絡,我才得到了我二哥犧牲的確鑿消息,並買到他於 2009 年出版的《尊嚴不是無代價的 – 從日本史料揭秘中國抗戰》一書。其中的《序》中著重地用「春霆哥成仁了」為題,闡述了日軍為一名寧死不屈的中國飛行員修建的「故中國航空士駱春霆之墓」。據報導說,是日軍竹野部隊搜查到墜毀飛機殘骸和雙腿都已經切斷的飛行員。在日軍逼近時,他拔出自己的手槍飲彈自盡。日軍對他的勇氣頗為欽仰,他們埋葬了駱春霆的遺體,並樹立了這塊墓碑。

事過境遷七十三年後,我二哥犧牲的真象才得以大白。在此,我向弓雲先生致以由衷的感謝,並告慰二哥在天的英靈!安息吧!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