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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詩

有一天,我滿懷期望但毫無信心的在 Google 上寫下「南通袁則先」五個字,按下了「搜尋」鍵,電腦螢幕上赫然出現了這樣一段記載:

《瓶粟齋詩話》(四編上下卷) 沈其光

「南通袁則先(承曾),年逾古稀矣。頃承以詩郵示,余最愛其(壬午挽泰縣韓師紫石《國鉤》)云:『一別五年久,相悲各夢中。曾言詩境苦,(去歲賜書云云)深得我心同。短鬢新霜白,長天火紅。淒然隔江望,無復坐春風。』紫石晚號止叟,既謝事,專修香光之業。倭亂時偽府屢迫出山,不就。『短鬢』十字寫暮年遭難,情況精警動人,而師友之誼溢於楮墨間,尤為真摯。」

這果然是我父親悼念他的老師韓紫石的一首詩。拜讀之下不禁悲喜交集。自從 1949 年 4 月 27 日在上海因避難而拜別慈顏遠赴台灣,從此就天人永隔,再也沒能見到父親了。

韓紫石先生比我父大兩肖。1880 年,他二十三歲時考中舉人,曾先後兩次出任江蘇省省主席。我父追隨他先後在江蘇省政府民政廳、導淮委員會、江南水利局等單位任事。記得那是 1942 年的事,韓紫石先生在家鄉泰縣過世;我父在上海得訊後,十分悲痛,寫了一幅輓幛,是我磨墨、拉布、付郵的。當時沒注意它的內容,誰也料不到七十年後竟然在網路上看到了這一首詩(不知是否就是那輓幛上所寫的)。一時心裡的驚喜、激動,真的沒法形容呀!

先父袁承曾,字則先,1881 年生於江蘇省南通縣。十五歲考中秀才而入學,二十歲考中舉人,出任金檀縣知事。族人多認為他太年輕,勸他留了八字鬍子,所以大家都叫他「鬍子伯伯」。從政之後,在官場中更看清了清廷腐敗的現象,認為要救中國,必須振興教育和發展科學。於是辭官回到家鄉,興辦了袁氏小學,同時自己修習水利工程。他因認同當時南方革命人士的主張,而倡言共和,與那時當權的主張君主立憲的保皇派人相左,而險遭不測。民國後,隨他老師韓紫石先生赴江蘇省政府任事,不久也跟隨紫老辭官。抗戰期間,南京汪精衛偽政府有舊日同僚力邀他們師生出來共事而遭拒絕。師生同心同德,情誼非比尋常。所以沈其光先生說:「……而師友之誼溢於楮墨間,尤為真摯。……。」信乎其言也。

可惜,網絡上這首詩中漏掉了一個字,「長天□火紅」。我和子、侄、甥、孫輩猜了好幾天,都猜不出一個合適的字來。然後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去網絡上順籐摸瓜,兩個月後,終於找到上海大學中文系主任張寅彭教授家裡的電話,找到了張教授本人。承他查到了原文,告訴我那一句是「長天劫火紅」。這一字的獲得,用先父的話說:「真是瑰寶,萬金不能易也。」張教授的恩賜,我和家人們都感激不盡,謹在此為他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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