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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偶得 ~ 略談李白與杜甫之交誼

李白與杜甫是唐代詩壇中最璀璨的兩顆巨星,他們在創作方面的成就,大大豐富了中國文學的寶藏,而他們兩人的交往,更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佳話。然而,細究起來,杜甫投贈憶念李白的詩,遠比李贈杜的為多,杜甫對李白的情誼也更為真摯與綿長。

李白生於公元七○一年,杜甫出生於七一二年,李比杜年長十一歲。李白一生足跡遍天下,詩名遠播。天寶元年,李白時年四十二歲。應詔入京,深受玄宗皇帝的賞識,供奉翰林。杜甫後來有「飲中八仙歌」,寫道:「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是酒中仙。」可作為當時李白意氣風發的寫照。稍後的日子裏,李白和杜甫相識,以後二人又與詩人高適等同遊梁宋等地,奠定了李、杜之間友誼的基礎。

但是,後人對此往往有所疑惑:綜觀杜甫詩集中,寄贈與緬懷李白的詩章不下十首,而且詩中對李白的推崇備至,眷念至深。反之,在李白浩如煙海的詩篇中,致贈杜甫的詩,卻少得可憐。兩者之反差何以會如此呢?卻少得可憐。

先看看杜甫詩中憶述李白的詩句:昔年有狂客,號汝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以及「春日憶李白」詩云: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註一)可見杜甫對李白景仰之情。在「不見」這首詩中,杜甫深情地寫道:「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充份表達了他對李白恃才傲物,為王侯權貴所不容的憐惜與理解。

安史之亂起,李白參與了永王李璘討伐安史亂軍之役,因永王與肅宗皇帝之間的矛盾,李白受牽被流放至夜郎(今貴州省遵義一帶)。杜甫久不得李白消息,天涯苦憶,遂寫下了感人至深的「夢李白二首」,今節錄如下:「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故人入我夢,明我常相憶…」。又「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詩中眷戀,關懷故人,情見乎詞。詩中眷戀。

但在李白詩選中,贈杜甫的詩,現存的只有五言律詩一首,即「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註二),那是他們早年同遊濟南石門山後惜別之作。詩云:「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台,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內容泛泛,與贈一般友人者無異。

為什麼兩位偉大詩人對彼此友情之態度,會有這樣不同的表現呢?我覺得可能有如下各種原由:首先,李白在詩壇中成名甚早,其時杜甫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丁。杜對李一直懷著崇敬,景仰之心,交往之後,眷念之情更是無時或息。

其次,由於年齡的差距,與李白交遊的多是比杜甫年長一輩的詩人如孟浩然、高適、賀知章之輩。觀乎李白「贈孟浩然詩」:「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他們之間是有心靈相通的。而李白與杜甫的過從,只有短暫的一段時光。所以,友情的深淺自不可與孟、高之輩相提並論了。

再次之,兩人的性格與遭遇也不相同:李白裘馬清狂,慷慨任俠,浪跡湖山,交遊廣闊,朋友眾多。自是不會拘泥於一人、一時、一事;而杜甫性情專注,沉鬱,真縶。加以晚年生活顛沛流離。因而更憂國憂民,並常常憶念昔日風光,緬懷遠方故人。這些都在他的詩中流露無遺。

寫到這裏,想起民間曾流傳著李白寫過一首贈杜甫的詩:「飯顆山前逢杜甫,頭戴斗笠日當午。借問因何太瘦生?總為年來作詩苦。」可是,這首詩一點也不像李白的風格。從詩句那諧謔的語氣看來,多半是文士們在茶餘飯後假借李白之名而寫的遊戲之作罷了。

註一:庾開府即庾信,鮑參軍是鮑照,都是六朝時傑出的詩人。
註二:唐詩中對人物的稱謂,每喜加上他們在家中的排行。此處是指杜甫排行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