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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鞭演習」中的台灣飛行員

一九七○年初,美國深陷越戰泥沼,戰況懸疑,凱旋無期,在越南戰場犧牲的美國軍人日益增多,國內反戰氣氛高熾。北越受蘇俄援助,設置了最先進並可移動的山姆地對空飛彈,使得深入北越執任務的美機受創至深。北越監獄內受俘的美軍飛行員也人滿為患。為了打擊山姆飛彈基地及突襲敵人後方的戰略重點,以美國中央情報局為主導,制定了以中華民國空軍飛行員使用美軍最先進垂直作戰裝備及後勤支援的「金鞭演習」作戰計劃。作者的總角之交「米勒」,空官畢業,是實際參與金鞭作戰的飛行員之一,他真實地陳述了這段不為人知的祕密。

上尉飛官「米勒」剛從台北休假歸隊,走進軍官俱樂部,老長官駱承堯上校見到他問:「空總要甄選幾位自願飛行員去越南參加特種任務,催得非常急,你去不去?」米勒一時答不出來,想了想,「您找我,我就去;自願報名,就不去了。」駱上校打蛇隨棍上說:「那你幫我找五個人越快越好。」

「米勒」當天便找到四位飛行員參加。空總指示,停止任務立刻搭早班機至台北空總面試。經過簡單面試,第二天即通知各人帶行李及 781 表(個人飛行時間記錄表)赴嘉義救護中隊,快馬加鞭地實施為期三十天的 UH-1H 直升機換裝訓練。完訓後,至新竹 34 偵察中隊「蝙蝠中隊」報到,由美航(Air America)總機師負責實施新機換裝訓練。

原來,七○年代初越戰戰況吃緊,美軍需在敵後(北緯 17 度以北)北越軍隊集結地區,放置監測地面行動、火力控制甚至可聽到人聲的高科技偵測儀(別名蜘蛛 Spider),以期洞察先機、克敵制勝。夜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敵人後方放置偵測儀,必須使用高性能的全天候直升機,便選中當時最佳的休斯-500 型(Hughes 500)。但由於旋翼聲音過大,不合隱密作戰要求。於是,休斯公司研究人員將發動機改進,並增加旋翼數目為五葉,如此降低了旋翼轉數及音量,在夜間飛行時像貓頭鷹一樣安靜,這就是休斯 500 P 或稱為休斯 600 型直升機。

此機密任務將在敵後執行,人與飛機尤其是高機密的裝備都不能落入敵手。所以要有全天候重型吊掛直升機尾隨護航,萬一前機遭擊落,後隨飛機馬上就連機帶人及機密儀器吊至安全地點。除了吊返友機外,重型直升機另一重要任務是全黑夜(即沒有月亮的晚上)載運特戰部隊深入敵後,以大型五吋火箭打擊地對空飛彈基地及其他特定目標。突襲敵方老巢的重點目標並不簡單,特種部隊進入目標區,步下直升機架設火箭,瞄準發射及撤離,全部時間只有十分鐘,就像 007 電影裡一樣。不然,圓滿達成任務安全返防的機會非常渺茫。重型直升機使用可載重一萬四千七百磅,乘十六名重裝備特戰員之柴可斯基 S58T 雙發動機重型直升機,並加裝一千磅外油箱以延長留空時間,每次夜間任務必須全載重起飛,在敵人後方山區裡低空摸黑執行精密航行任務,對飛行員的膽識及技術是一大考驗。

「金鞭演習」共十二位飛行員,由嘉義救護中隊七名、屏東空運大隊五名組成。美國航空公司(Air America)協助訓練。待遇亦有所調整,根據中情局與台灣軍方的協議;除原有空軍薪資不變,美方薪津為:每月加給一萬元台幣,訓練飛行每小時另付美金四點五元,任務飛行每時九元,每月飛行時數約五十小時,戰地出差費八元一天,旅行費十六元一天(總計每月加給約八百美元,當時官價對換率一美元折四十新台幣,黑市可換至四十四至四十七元),戰地軍需補給免費。所有人員除了美航識別證外,不允許攜帶任何證件及可辨識的標誌。一九七一年某天,一架加拿大製能短場起降的 Twin Otter(DHC-6)機載著「金鞭演習」人員悄悄地從泰國起飛,稍後落在寮國百細城北方不知名的山中叢林裡,作戰地圖標示為 PS44(Post Site)44 號駐紮基地。

在 PS44 接受戰地訓練的課目非常吃重,夜間作戰用紅外線及雷達識別目標,是不許開燈的。山窪裡黑漆漆一片,為了要模擬作戰實況,所有飛行航線需低於絕對高度(地表上障礙物與飛機的高度差)300 英呎。除了摸黑起飛外,還得摸黑落地。為了躲避炮火攻擊,貼著樹梢山谷低飛,在不可能的地點全載重起降。一年下來也練成直升機特技飛行員的好功夫。

在 PS44 基地那架為「金鞭演習」量身定製的休斯-600 落地時失事墜毀了,幸好飛行員安然無恙。當時,國際外交氛圍詭異,深入敵後突襲飛彈陣地的任務也暫時喊停。突然間「金鞭演習」成了「甩手演習」。除了著名的波洛文高地垂直掃蕩(Swap Out)作戰時,「金鞭演習」重型機組人員被借用編入直升機特攻隊,在槍林彈雨中出了八次作戰任務,表現英勇傑出。對了,還有一天 S58T 在山林中訓練時抓到一隻特大號野豬,牠的重量破了當地的歷史記錄,還差點讓那架直升機用盡了燃料迫降在荒山裡。其餘,則乏善可陳。

駐紮在 PS44 的金鞭好漢在寮國深山中與外界隔絕,除了磨練戰技便無所事事。當季辛吉往返北京穿梭外交或尼克森與毛澤東、周恩來暢飲茅台作樂時,金鞭好漢們都被蒙在鼓裡全不知情。如此,又渡過了一年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日子。七三年初,某個朦朦朧朧的清晨,大夥被通知戰事結束了,趕快打包回府(台灣)。「米勒」返台後即回空軍服務,退役後轉業民航,曾任波音 757 機長,現已退休,僑居南加州。

註:1971/7/9 季辛吉秘密訪華,1972/2/21 尼克森官式訪華,1972/2/28 中美發表「上海聯合公報」。1973/1/27 簽定「巴黎和約」後,美軍於兩個月內退出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