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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親切有趣的回憶

我們的兒女都已過「不惑」之年,平時忙於工作,除假節日能有機會和我們兩老相聚外,其他日子見面都好難。有時真的希望:能不讓他們長大該有多好啊!自然,這是不可能的事。在孤寂之時,難免不回憶起他們幼小時候的趣事。

記得兒子在嬰兒時期,對聲音就特別敏銳,常從所坐的安全椅檯面上把玩具推到地板上。若那響聲清脆悅耳,他就不斷推,害得我不斷彎腰為他撿起;但對響聲不好聽的,推一下就不會再推了。一至二歲時聽著我們唱「語錄歌」,他也跟著唱,還自覺地舞起小手指揮、打拍子,一字不差地唱得好起勁。對聽不明白的歌詞,還會自改相近的音節,如唱:「王傑的槍我們扛,王傑的哥哥們唱(王傑的歌我們唱),一股麻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心為革命永跟黨(一心為革命,永遠跟著黨)。」七至八歲時,我曾教他用二胡拉簡單的歌曲《我愛北京天安門》,很快學會,並到學校臺上去演奏過。七十年代初,學生大批上山下鄉,為將來有一技之長去參軍當個文藝兵,以躲避下鄉潮,我也曾想讓他去文化館學拉小提琴,但他爸因怕別人說「培養小資」而作罷。不知後來他自己怎麼學會了彈吉他,在大學期間常自彈吉他,還收了不少「徒弟」。畢業時還和「弟子們」一起在校園集體合奏吉他,擺出好大的威風;還留有一張照片,掛在房中自我欣賞。現在又自學學會了彈鋼琴,和絃配得還相當不錯。

記得他去澳洲留學時,曾寫信給我,回顧他對未能去學音樂的惋惜,說他對音樂特別敏感、有興趣,可惜……「如果你在我小時用心培養我,你將是一位偉大的母親!」他不明白那時的歷史背景,我們只能表示歉疚。

女兒和兒子的兄妹情,小時常反映在一起玩、一起唸兒歌、一起開玩笑、瘋狂遊戲方面。記得女兒四歲多時在幼稚園被傳染上了黃疸型肝炎,為讓她多休息,減少跳動,便教她和哥哥在床上玩撲克牌「拱豬」。本來是一種遊戲,誰當豬也無所謂,兒子大些能懂,但女兒就特別認真,絕對不願當「豬」。有時她「當豬」了就大哭,甚至說:「我不是豬,哥哥才是豬!」她不懂遊戲意思,從小自尊心就強,以為當豬就是侮辱她、好似罵她是「笨蛋」。但她對哥哥卻很維護。

記得那時,我先生常在外地,不是下鄉搞「四清」或帶學生學軍、學農,就是組織「教改小分隊」去農村。我一人管倆孩子,常很晚下班或加班。剛上小學不久的兒子很自覺,有時見我久未回家,便自己動手煮飯、切菜炒、和妹妹一起吃晚飯,菜不夠,就在泡菜壇裡夾鹹菜吃。有一天我回家女兒立即告訴我:「媽媽,哥哥炒的白菜是生的呢!」問他怎麼炒的?—— 我還從沒教過他炒菜喲 —— 原來他放油鹽後把菜倒入鍋撈幾下就鏟起來,不知道要加點水燜一會兒。可是女兒沒有埋怨哥哥,而是乖乖地以鹹菜下了飯。

有一次,幾個教職工的孩子爬窗進了一間辦公室,有的人拿了老師抽屜的錢,有的拿了老師收繳學生的壞鋼筆,兒子參與也拿了一本僅有半截的連環畫冊。為此,我於清晨杖擊兒子,氣他不動腦子「跟隨別人一起幹壞事」。他的哭叫聲驚醒了熟睡的妹妹,女兒立即爬到床邊拖住我的手,反覆哭叫著:「不要打哥哥呀,媽媽,不要打哥哥!」我也為他們的兄妹情感動,才止住了怒氣。

當兒子長大離家去了大學讀書,我和女兒在家互相照顧時,不知怎麼,我好幾次突然頭暈都發生在星期六晚上或星期日上午,一陣天旋地轉,嚇得我只好躺在床上。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服什麼藥,又無法走路去醫院,怎麼辦?女兒那時大約十二歲,我只好睡在床上指揮她:先拿一大塊薑,多用些手紙緊緊包裹起來,再浸水至薑和紙都濕透,用火鉗夾住放在爐火上燒,濕紙快燒盡、薑燒烤得滾燙,再切成片,鋪在疊好的手絹上……給我。我將手絹包紮在前額,讓薑片貼住額頭和太陽穴,在腦後紮好手絹尾;就這樣睡覺,一個晚上或半天,真的就奇跡般地不暈了。第二天照常上班,誰也不知道我昨天頭暈得沒法站立,完全是小女兒做了我的看護才度過難關的。每當回憶起那些艱難的日子,心裡真的充滿感激,如果沒有這未成年的女兒在身邊,我不知那段時間怎麼能捱得過去。

回想起女兒小時候也很有趣、很好玩。記得「文革」期間,我們家床頭牆上貼有一幅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領導人從臺上右邊步出的彩畫,毛紅光滿面、喜氣洋洋向觀眾揮手走在前頭,林彪在側後舉著「紅寶書」,顯得暗淡些,其他人尾隨在後。女兒那時不滿三歲,站在床上指著林彪問我們:「他是誰啊?」我回答:「那是林彪副主席。」女兒看著畫,停了幾秒鐘卻說一句:「林彪 —— 壞蛋!」啊,嚇得我趕快上前打她一巴掌,糾正地說:「你怎麼亂說呢?那是毛主席的親密戰友啊!」—— 因她爸爸不久前才從「牛棚」裡放出來,難道就不怕隔牆有耳嗎?—— 其實女兒年幼,什麼也不懂,她能有什麼錯呢?但非常奇怪,為什麼不指別人,專指林彪說這話呢?我們雖對那時的形勢有自己的看法,可是從未對她講過什麼。啊,這話要是傳到「左」先生那裡,我們全家都會大禍臨頭,說不清喲!有人說:也許有神靈啟示她說出這樣的話吧?71 年 9 月發生的「溫都爾漢墜機」事件,確實又證明了那句話是「對的」了。直到如今我們誰也不明白,年幼的女兒怎會說出「先知」性的語言呢?同時,我也為打她那一巴掌深感歉疚。

兩個孩子讀書一直都很自覺,不用我們多操心。兒子讀小學時正是「文革」復課時期,學校有的教師是曾被批鬥過的「地主」或「歷史反革命」,沒有了威信。上課時,有學生故意找老師搗蛋,兒子說:「沒法聽清楚老師講課!」我擔心影響他的基礎課程,回家作業也做不好,所以我有時需為他補習一下。女兒上學時,各方面基本安定,所以基礎打得較好。初中時,常常總分全校第一,校長曾經推舉她在全校家長會上介紹經驗。我是在事後才聽說的(因有些家長就是學校教師)。她自己總結的經驗是:第一,爸爸媽媽常說:女孩子越大智力就越不如男孩子,我就要努力,不讓男生超過我;第二,放學回家,首先把老師講的課複習回顧一下,思考後再做作業;第三,回家先做完功課,再出去玩,讓腦子得到調劑。確實,我們很晚回家,偶爾檢查一下書包,好像也找不出什麼問題。曾有她的同學告訴我說:她玩也玩了,學習又好,好像腦袋裡面裝有個電腦樣;我們不玩,整天讀書也沒她記得住啊!

女兒上初三時,家遷廣州,轉入廣州三中,學習依然不錯。開始聽不懂廣州話,有的課程出錯,半年後語言過關成績就一直領先,直到高中,都被學校評為「學習標兵」,半身照片放大掛在進校門處。高考成績總分據稱是廣州市那年的文科第二名(第一名是汕頭一男生,總分只比她多一分),進入北大英美文學系;四年後畢業又被北大評為「優秀畢業生」。以後赴美留學。

現在,兒女都已成家立業,工作、事業都不用我們操心;但家庭、生活卻常常沒時間料理,只能說是「隨便對付」吧!我們已經年老了,盡力保持健康就是對他們的支持,不可能花很多力氣和時間去幫助他們,只能祝願他們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