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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話扇子
作者的隸書書法

夏日話扇子

2020 年,我們遭遇了新冠疫情、抗爭騷亂、中國洪水、加州火災等一系列天災人禍,一句話,今年世界格外紛紛擾擾。

三十年了的檀香扇

疫情下,鮮少出門,人蝸居在家,身處在空調裡,涼爽舒適。沏一杯綠茶,清香襲來。看著眼前的空白摺扇,思索著,想在上面寫些什麼,可感覺某種東西倏地閃過,然後無影無蹤,於是人呆呆起來,不知所措。

正當夏日,理應扇子用來扇涼風,可人被屋子裡的冷氣包圍著,心與身無感屋外驕陽的炙熱。突然想起納蘭性德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來了。好吧,就寫一寫扇子吧!

三十年前,青春歲月,意氣風發,跨洋渡海,從東半球來到西半球。這一轉,竟將扇子變成了生活裡的紀念品。

那一年,隨箱帶了十把檀香木扇,去到北卡州,想送給美國老師、同學和朋友作紀念。那細緻鏤空的扇面打開時,檀香撲鼻。然而,扇子在美國根本無用。夏日時,我在學校圖書館勤工儉學,一樓資料室的冷氣凍得我胃痛,每天我都得穿毛衣上班。室內從不見人們用扇子,室外更無人用扇子,人們最多戴一頂帽子,行走在烈日下。

王羲之的《蘭亭序》

三十年前沒有送出的檀香扇,如今成了我的教學用具。令我沾沾自喜的是三十年前的東西,每次上課為學生打開時,依然有股淡淡的木香味道,讓學生驚嘆不已!

教孩子們學中華文化,講到蘇東坡的故事,便說起那首「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詩詞,常納悶,這裡的孩子能否理解這麼深奧的含義?小兒子曾在中文學校上課,北京奧運會那年,他孤身一人,獨闖中國,回來的行旅箱裡居然有一把羽毛扇。看著他學著諸葛亮,慢條斯理地扇著羽毛扇子的模樣,我欣慰地笑了,他大概知道羽扇綸巾是什麼意思了。

團扇題畫《西湖》和《虎丘》

古代文人騷客喜歡手執摺扇,動不動就「唰」的一聲打開摺扇,扇幾下,扇子好像也成了文人雅士的身份象徵。而摺扇題詞、團扇繪畫,更是文人墨客喜歡做的事情,收藏的珍品。王羲之題扇助老婆婆賣扇子的故事,流傳千餘年,據說至今還能尋訪到「題扇橋」。

後來朋友旅遊回來後,送了一把摺扇,上印有《蘭亭序》書法,每講到王羲之的書法,紙扇成了我最好的教學示範器具。

帶孩子去中國旅遊,通常在暑假期間。白天在外走路觀光,被烈日照射得面紅耳赤,汗流浹背,這時候見路邊小攤,終忍不住買把扇子。千里迢迢地帶了回來,也成了紀念品,時不時拿在手裡,看一看團扇上杭州西湖美景,讀一讀東坡名詩:「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很是賞心悅目。

看到絹扇「虎丘」,思念起遠方的朋友,一五年帶尚在讀高中的女兒回國,體驗中華文化。臨回美國前一天,上海朋友問還想去附近哪裡走走?當時我正好在中文學校教《神遊中國》,教了唐代張繼的名詩《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便提出去看寒山寺。第二天清晨,朋友帶我們坐火車去蘇州一日遊,終於滿足了我們的心願,去看了寒山寺、獅子林和定園。

作者父親 —— 呂鍾揚先生書法作品《天時地利人和》

作者父親 —— 呂鍾揚先生書法作品《明月幾時有》

父母親居住在我這裡時,不喜空調,常常會把中央空調通向他們屋子的通風口堵上。人老了,怕冷,老人們更喜歡自然風,所以從蘇州帶回來的團扇正好可以用,於是「虎丘」絹扇也扇出了毛邊。父母屋子裡還有一把掛在牆上裝飾用的銅扇,龍鳳呈祥圖案。我不知它的來歷,或許是父母逛社區裡的車庫攤時買來的物件?

作者在扇面作品上鈐印

摺扇材料很多,檀香木,絹絲的,紙做的。父親在世時,老年朋友來看他,帶來空白的摺扇,讓他書寫題字。去年我開車兩個半小時,帶一組石氏基金會書法班的朋友去沙加緬度,探望喬遷新居的譚爺爺,一位來自臺灣政法大學退休教授,也是我們石氏基金會書法班的書友和老師,現今已高齡九十一了。他的大廳裡放著父親給他書寫的蘇東坡《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摺扇。睹物思親,想到已故的父親,我情不自禁流下眼淚來。

如今我也常常在社區裡,參加每年春節期間的書法活動。當大人小孩拿來空白的摺扇要我題字,我便為他們翻譯,寫上他們的中文名字。家長和孩子拿到摺扇時,那種流露出來的喜悅,深深感染了我。

扇子,終究是生活的產物。當它超越實用價值,呈現了一份藝術氣息後,便將那份平常變得珍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