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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海峽情

到美國前,我在大陸只聽說寶島臺灣有阿里山日月潭,喜歡唱臺灣民謠《外婆的澎湖灣》。除此以外可以說對臺灣幾乎一無所知,更沒有見過臺灣人。

留洋初嚐同胞情 排球聯賽付真心

87 年 9 月,我來到位於紐約長島的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電腦系做訪問學者。系主任 Smith 把我安排到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裡面有六位博士研究生,其中三位來自大陸,三位來自臺灣,我才第一次見到臺灣同胞。大陸同學見到我這個新朋友立即問長問短,臺灣同學除了說聲「你好」外,好像無話可說。後來聽說臺灣同學很多是國民黨員,和大陸同學交往非常謹慎。大陸同學多數是國家公派,和臺灣同學交往也是非常小心,不願在留學期間惹出政治問題。

我和臺灣同學的第一次交往是在一個大雨磅礴的傍晚。有車和住在校園研究生宿舍的同學都先走了,辦公室裡只剩下我和一位臺灣學生。瓢潑大雨像天漏了一樣下個不停,絲毫沒有停止或變小的跡象。我正望著窗外的大雨猶豫要不要冒雨騎自行車衝回家時,平時沒有和我說過話的那位臺灣學生突然對我說:「雨太大了,我開車送你回家吧!」頓時,一股暖流在我心中湧起,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同胞兄弟情。我終生難忘的海峽情誼也從此開始。

體育活動尤其是球類是我的強項。出國前,在我工作的上千人研究所裡,我是全所籃、排、足三大球代表隊中的絕對主力和羽毛球冠軍。到美國後,許多週末都是在體育館裡度過的。和臺灣同學開始交往後,同一辦公室的高個子臺灣同學傅某某也很快成為我籃球場上的球友,我也常和臺灣同學在乒乓球台切磋球藝。當時石溪分校有近七百名中國留學生,這可能和楊振寧在該校有關,其中大陸和臺灣學生大約各占一半。當時,每年的國慶和春節留學生聯誼活動都是分開舉辦的。1988 年,大家看我喜歡打球又願意熱心為大家服務,就推舉我擔任中國留學生聯誼會體育部長。我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改變大陸和臺灣學生不在一起開展活動的現狀,決定組織一次海峽兩岸留學生的體育聯誼活動。我取名為「海峽兩岸中國留學生排球聯賽」,並制定了兩條聯賽規則:

一.所有參賽球隊比賽時必須有大陸、臺灣雙方留學生同時上場,不允許單方組隊;

二.上場隊員中至少必須有一名女隊員。

這樣同時解決了兩岸學生聯誼和女生人少無法單獨組織女排比賽的問題。我請辦公室的臺灣同學帶我找到了該校臺灣留學生光華社主席,向他介紹了我的排球聯賽方案,立即得到了他的贊同,並成立了聯賽組委會。我和光華社主席共同擔任組委會主席。臺灣同學出一名裁判長,我的球友來自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的江楓擔任秘書長。我原來以為這些研究生們學習緊張,參加人不會很多,哪知道海報貼出後,大家報名十分熱烈,十三個系組成了十一支球隊。我因為在國內常參加球賽,比較熟悉賽事,又是訪問學者沒有考試壓力,時間比較寬鬆,就把負責召集領隊開會、抽籤分組、租場地等全包下來。為了照顧研究生們的學習上課,我將比賽時間全排在週末。平時缺少運動的研究生們有了這樣一個群體活動機會,變得特別活躍。沒有一場比賽因為隊員沒能到場而棄權。比賽時不僅有十二名隊員在場上龍騰虎躍,還有越來越多的啦啦隊員和觀眾在旁邊呐喊助威。比賽一直打了三個多月。分組大循環賽結束後,小組前兩名進入交叉半決賽和決賽時,三、四百個觀眾和啦啦隊員將體育館擠得水泄不通。啦啦隊員喊聲震天,非常熱鬧。場下觀眾不僅有中國留學生,還有不少外國留學生和華人老師。不少外國留學生也要求上場參賽被我們婉言謝絕了。

為了搞好閉幕式,我和江楓去請楊振寧先生給大家頒獎。楊振寧先生說:「你們這次活動,是我們石溪分校第一次把海峽兩岸留學生聯合起來的大型聯誼活動。非常好,我很支持。」當場開了一百美元支票贊助購買獎盃,還全程參加了我們的決賽閉幕式給獲獎隊頒獎,並和我們組委會合影留念。球賽完後,我們給每一個參賽隊發了一個排球,讓各個參賽聯隊能將這個海峽兩岸的排球聯賽活動在平時繼續保持下來。我又從兩岸留學生中選了十來個排球打得不錯的同學,組建了石溪分校的中國留學生排球聯隊。我自己出任隊長。組隊後,我們還和哥倫比亞大學中國留學生排球隊和美國 Brookhaven 國家實驗室的中國排球隊進行過多次比賽。

向著夢中地方去 海峽西岸再結緣

90 年 7 月,因我小女兒赴美拒簽和太太在美國眼底出血,我決定放棄綠卡機會回國。中國留學生們為我專門舉辦了歡送晚會,我和兩岸留學生們依依不捨相擁告別,離開了讓我難忘的球友和朋友們。

回到原來東北的研究所後,有了在美國工作經歷的我,已經不再能忍受和適應地處東北的研究所那種保守愚昧內鬥環境。我太太嚴重的關節炎在嚴寒的冬季也是痛得走不了路。在我太太的眼病經北京同仁醫院專家兩次大手術治療基本痊癒後,我們決定遷到溫暖的南方去。我難忘的海峽情又把我帶到了最靠近臺灣的廈門。

97 年 6 月 30 日,我應廈門市政府邀請來到廈門,幫助廈門發展積體電路產業。廈門是東南沿海一座美麗的海島城市,也是五十年代的海防前線。這裡沒有像樣的研究所和理工科大學。唯一有規模的廈門大學也是偏重文理和化學。在我到廈門之前,整個福建和廈門地區找不到一個懂積體電路的人才,更沒有專業的研究所和公司。廈門市政府籌畫大力發展積體電路產業多年,但因缺乏人才尤其是領軍人才而毫無進展。我這個留美海歸和積體電路專家經朋友介紹來到廈門,便成了他們的寶貝和招牌。但是巧媳婦難做無米之炊,我到廈門時是個光杆司令。找不到一個懂行的助手,只招到幾個剛畢業的本科畢業生。不僅我在美國所學的用不上,就連原來研究所的低檔積體電路都設計不了。我只好把主要精力用在培養人才上。我一方面從積體電路基礎知識給這些新畢業學生補課,同時又在廈門大學做兼職教授,帶了七個研究生。還給該校電腦學院的研究生們開辦積體電路專業課,以數位電視專用控制晶片為教材進行面向工業界的教學。

為了吸引更多的人才尤其是臺灣的積體電路產業到廈門落戶,我作為積體電路行業協會會長幫助廈門和福建政府建立了福建省積體電路設計公共平臺和廈門積體電路設計公共平臺,以及廈門的臺灣科技園。

將臺灣的積體電路名人楊丁元、吳敏求等引薦給廈門政府。我還為在廈門落戶的臺灣企業「燦坤電子」開發了電熨斗智慧專用晶片,增強了燦坤公司與飛利浦公司的競爭能力。2000 年後,一批又一批的海歸華人精英和臺灣 IC 企業開始入駐廈門。到 2005 年,廈門的積體電路企業已經有二十多家。年輕的海歸創業企業和臺灣入駐企業,帶來了更先進的積體電路技術。我這個老海歸,也開始感到力不從心技術過時。當我在美國的大女兒有了寶寶後,我便急流勇退讓位給年富力強的年輕人,離開了我喜愛的寶島廈門,來到美國幫忙照顧小寶寶和我多病的妻子。

浪跡天涯情未了 祈盼海峽架虹橋

到美國定居後,我已是淡出江湖心靜如水。但我的海峽情並沒有完結。在照顧兒孫之餘,我又利用美國的優良健身條件,撿起了我的最愛:羽毛球和游泳。每週三次羽毛球和五次游泳成為雷打不動。在羽毛球館,我又結識了比我小幾歲的臺灣球友大衛。我們水準相當,體力都不錯,很快結成了雙打伴侶。在灣區舉行的加州老年運動會羽毛球賽上,連續三年蟬聯冠軍。無獨有偶,2019 年我所在公寓的華人居民投票選我擔任華人居民聯誼會會長,而副會長又是一位熱心的臺灣朋友。看來我這一生的海峽情誼,是註定要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海峽兩岸中國人的分裂局面已經持續七十多年了。第二次世界大戰造成的分裂國家德國、越南都早已實現了國家統一。高智商的中國人還在海峽兩岸隔岸相望,兩岸積體電路產業界還在各行其是。臺灣海峽也風起雲湧很不平靜。

在美國的積體電路工業界有大批華人和印度人,流傳著 IC = Indian & Chinese 的說法。但願我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海峽兩岸積體電路產業真正的大聯合,成為全球積體電路產業的核心力量,將關於 IC 的說法變成:

IC = Intelligent Chinese(智慧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