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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的尷尬

匈奴,是古時候活躍在中國長城以外的一個游牧民族。由於他們的生活方式原始,經濟不發達,人民生活很困苦,西漢時,有一位中國的使者曾批評他們:總是把最不好的食物給老人吃;說,這是賤老行為。匈奴人答道:你們徵兵去戍邊的時候,戰士們的親人不是也拿最溫暖的衣服和最肥美的肉食給他們帶走,我們也是這樣子呀;只是我們要經常打仗,便把它變成了一個風俗習慣,我們的物資有限,撿好的東西先送給青壯年吃,剩下不好的東西才讓老年人嚐;這樣,青年人才能有強壯的身體,勇猛地去作戰,保護不能打仗的老弱人;後者吃差一點,又有何妨呢?這是老少互保呀!

其實不必批評匈奴人,自誇以孝道治理天下的中國,也有一些不體面的地方。最近一些年來,在湖北省西部的深山野林裏 面,發現不少人工鑿成的石洞,門閂設在洞外,只有從外面才可以把門打開。有的史學家說,這便是所謂的古代「棄老洞。」在糧食不夠吃的年分,無用的老人們,便被趕到這些洞裏,讓他們活活地餓死。節省下的糧食讓青壯年吃飽,以便幹活。

聽說日本古代窮困時,也有把老人推下火山口摔死的情形。

這些事情雖然聽起來十分殘忍,但是實在是難以厚非,因為現實就是這樣地冷酷。與其讓所有人都半死不活,有氣無力地空坐在那兒;不如讓少數不能生產,只能消費的人離開;把省下來的糧食填飽能勞動人的肚子,讓他們有勁去生產。當分配的資源為數有限時,便不能不考慮把它優先分配給某一些人。空談公平是於事實無補 的,這是現實的經濟學。

只是靠著科技的進步,農工業生產有了發展。老弱的人,才能逐漸地避免了那個慘酷的現實,而能衣食無憂,不再為了要為社會節約糧食而去做犧牲品。1935 年,世界上最富裕國家的總統佛蘭克林.羅斯福,簽定了美國社會養老制度,使美國社會上這一群喪失了勞動力的老人生活有了 保障,能安定下來。後來,其他富裕起來的國家也相繼效仿。中國經典書籍《禮記.禮運篇》上所說的「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理想於斯終於實現,多麼偉大呀!

二次世界大戰後,世界人口的構成有了變化。由於醫藥的進步和經濟與社會的發展,人們的壽命逐年提高。1900 年,美國人民的可預期的壽命,男性只有四十六點四歲,女性為四十九歲,而中國那時只有三十歲。過了一百年到 2000 年,美國的可預期的壽命,男性已躍為七十三點二;女性則為七十九點七。中國大陸也有很大的進步。過去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在已經改為「七十多來兮,八十小弟弟,九十不算老,百歲已不少。」這首順口溜便足以來證明。

另一個變化是有不少國家人口出生率降低,這或由於政府的有關計劃生育的宣傳奏效,或乾脆是由於夫妻雙方不願意受多子女之累而實行節育所致。有些國家如日本、俄國和德國出生率,已經是負增長。

這兩者合併起來的效果便是:老年人在人口中的比重越來越大,而年輕人則越來越少。舉中國大陸的情況為例: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在人口中的比重,已由 2000 年的 10.2% 上升到 2007 年的 11.6%,預計到 2050 年就會達到 31%。這應是一組觸目驚心的數位。試想老年人多半是喪失全部或部分勞動力的人,他們還需要健壯人的照顧和撫養,他們是消費者,是社會的負擔。而青、中年人呢?他們勞動為社會生產財富,將所掙得的工資除去生活費用外,便拿去納稅、儲蓄或去投資。這種人在人口中的比例越大,社會就越富有。可是他們現在卻處於萎縮之中,可嘆之事,熟能有甚於此者!

現代人口學家創造了一個算式,能更清晰地、具體地說明這個問題,這就是把零至十四歲的人口與六十五歲及其以上的人口之和,被十五至六十四歲的人口數除,若所得之商是 0.4,便說明撫養的人比被撫養的人數目多一倍半,大家都會生活很好。若高於此值,則表示社會有負擔之苦。

這個算式又表示撫養比例。0.4 這個數目是個轉捩點,它又叫做人口紅利,因為它為數越小,人們從中獲得好處越多。2004 年中國大陸的撫養比例是 0.38,還少許有點寬鬆。這三十多年來它經濟發展快速,部分是沾上這人口紅利之光。不過這光現在已難再沾了,因為這六、七年來中國大陸人口的增長使得這撫養比例升至 0.43,超過轉捩點了!今年中共的「十二五」規劃,將經濟增長速度下調到 7%,與這人口紅利耗竭不無關係。

臺灣情況也不見好。它還有人口會呈負增長之憂,目前是六名青、中年負擔一個老人。二十年後,將是兩個人供養一位老人了。它每年有二千人被子女送入養老院,一旦送罷,這些子女便從人間蒸發,不知去向。這等於變相的棄老。(根據《世界周刊 》8/22–28/2010)

日本這幾十年來經濟欲振乏力,與社會中老年人太多有關。日本婦女的可預期壽命已高達八十五歲,老人在總人口中的比重達 20% 左右,人口結構已屬於老年型。當前衝擊全球的金融風暴生成的原因之一,就是這撫養比率失調,國家養老和醫療費用的支出飆升。這些天來(2011 年 9 月)美國兩黨不是為了是否要削減社會福利金來挽救經濟的問題鬧得不可開交嗎。

沒有料到我們這班正在安享晚年的耄耋翁婆,忽然變成了社會的負擔、經濟快速發展道路上的頑石…。

我實在為我們當前的境遇感到非常地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