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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胎換汽車

一九五九年是中國大躍進的年代,是人民公社蓬勃發展的第二年,正值建國十週年之際,也是我始入社會工作的一年;因工作單位和工作都不錯,加之又在北京,真是樂得不可開交。

來到新工作場所事事都感新鮮,特別是每天早晨上班前停在辦公樓前的一輛新的美國轎車。因為我們的工作與汽車行業休戚相關,所以對這輛外形亮麗、近年出廠的美國小汽車格外感興趣。竟然情不自禁地觸摸那錚亮翠綠的車身,不斷打量它那獨特新穎的外形和廠牌,查看輪胎的特性和規格,並不時窺探內部的設置和裝飾。經請教司機後,才知道這是一輛 1958 年美國克萊斯勒汽車公司普利茅茨牌的四人座中型轎車(Plymouth,4-door mid-size sedan)。

自從 1950 年至 1972 年間美國對中國實行禁運以來,中國大陸就沒有見到過美國貨,要是見到新美國汽車那真是新天方夜譚了!而現在的確有這麼一輛新美國車在這個小小的單位。據司機說,是我院用輪胎與巴基斯坦大使館換來的。因為我院的試驗工廠製造輪胎,自然可用它來換東西了。不久,每天早上停在辦公樓前的那輛亮麗的普利茅茨驕車忽然不見了。過了一段日子卻換成了一輛小巧的英國 Humber 轎車。懷著好奇的心情又向司機打聽究竟,他小聲神秘地說:「被國務院事務管理部門收去了,所以才換了這輛英國車,以後有空再說。」後來才知道事情的來由:有一天總理出外辦事,無意中一輛漂亮惹人的翠綠小車衝著總理的座車迎面而過。按當時的常理,總理是不會發現那個小東西的,也許是我們的院長兼書記命裡不該享用這來路不正的美國貨,恰恰被總理抓住了。

因為在那個年代裡,高級首長的車子幾乎都在後車窗上掛著黑色或深色不透光的車窗簾,一是為了保密,不讓別人看見後座上坐的是哪位首長;二是為了安全,以防那些無孔不入的階級敵人暗殺我們的首長。當時一般高級首長的座車都有嚴格規定,少數領袖配用蘇製防彈吉斯(ZIS),大部份是蘇製吉姆,這些車幾乎都掛窗簾,而只有那些波蘭造華沙牌小車很少掛。然而,總理是人民的,他不怕人民刺殺他,或許也不相信有那麼多階級敵人會暗殺他。所以他的車沒有掛窗簾,即使是安裝了的話。就因如此,使總理敏銳的雙眼瞬間能捕捉住了這輛本應掛紅色「使」字頭大使館牌照的車怎麼會掛普通牌照呢?也怪這輛克萊斯勒的普利茅茨太過顯眼,像一位艷麗的妖媚少婦盛裝招搖過市,怎逃得出總理的慧眼。於是立即責成下屬有關單位查找這車的來龍去脈。原來,這「小妮子」屬於巴基斯坦大使館的。後來被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小研究院的頭頭用輪胎換去了,這人正是「小丁」(丁是諧音,過去的小名)。當時總理說了一句:這個花花公子,真會設法享受!後來只是收回車子,口頭批評了事。

又聽傳說,總理曾去過巴基斯坦大使館參加宴會時與這輛車有一面之緣。所以大家都禁不住地讚嘆總理非凡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