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淺談書法（八）
敬愛的耆老們：
又是一年春草綠，我們在本刊漫談書法，已經是第三春了！所盼望的回應，就是耆老們濡，不斷地臨帖，而且，愈寫趣愈濃厚，既能修身養性，又可發揚中華文化。這便是筆者勉力寫稿的初衷。
當然，臨摹古人的法帖，正是書法進步的初階。但是，若要創作，除了臨帖之外，還得注意「章法」。如果對章法十分陌生，那麼就很難寫出一幅優秀的作品了！
章法，原指寫文章時的篇章結構的安排，有人稱之為「謀篇」。也有人稱為「布白」或「布局」。
書法莫不如此，一幅作品，除了字跡優美秀麗、或厚重古樸、或瀟灑流暢……之外，對整篇的佈局，也要作適當的安排，才能盡善盡美。我們從成功傑出的作品中，仔細觀摩，可以發現作者的匠心和創意。章法安排的適當與否，直接關係著作品的優劣和成敗。
所以，研習書法者，必需多參觀他人作品，研究畫面的賓主、虛實。如何落款、如何鈐印，佈局的優劣、乃是重要的一環！
書法中的章法，有大小之別。小章法指每一個字的結構；大章法則是整篇字的處理。
茲舉古人論書數則，藉以說明大小章法如左：
「匡廓之白、平布均齊；散亂之白，眼布勻稱；畫能如金刀之割淨，自始能如玉尺之量齊；真行大小，離合正則，章法之變；格方而後圓，棟直而綱曲，佳構也。」摘自笪重光書筏。笪氏言簡意賅，他認為：
一．布白是一個重要的環節、要相稱、要調和，像一個方框，要使它勻稱整奇。
二．筆畫多，複雜散亂的意，就要在它一、二重點上，求均勻相稱；綱舉目張，就不致散亂了。
三．筆畫要乾淨圓潤，像金刀切物，然後布白上方能整齊調和，像玉尺的合度。
四．楷書、行書、大字、小字等在結構上的分合，在筆勢上的斜正，是章法上的變化。
五．字是方的，但稜角不宜太露，要圓活，骨架直而他畫曲，就不會呆板了。
這五點都是說明一個字的結構，屬小章法。
笪氏又說一個字，一千個字，繩墨規矩，都表現在筆畫上；十行、百行的排列，都在一個「直字」上。像狂草的變化：大小、斜正、錯綜其間，仍然是正的，真的，一點也沒有亂，這便是整篇的安排，屬大章法。
鄧石如說：每個字都有九宮，把一個字安排在九個方格之中；凡字無論疏密斜正，定有精神結集的地方中宮，中宮有在實畫、有在虛白，必須觀察於字的精神結集處，安排在中宮，以其字的頭目手腳，分佈在其餘八宮。於是，隨著字形的長、短 、虛實，上下左右都適合了，這也是對小章法的研究。
每三行任於其中劃出九字，是大九宮；中央一字為中宮，要能統攝上下四旁的八個字，而八個字都和中央的字，有揖讓顧盼的姿式，逐字移看，大小兩中宮，皆得圓滿，各字各行以至全幅，無不俯仰照應，這便是「奇趣橫生」的意境了。這就是對大章法的研究了。
至於布白的種類，具體說約有三類：
一．縱有行、橫有列：篆隸楷書大都如此，行書及章草亦有用此法者。
二．縱有行、橫無列：行、草書大都用此法。
三．縱無行、橫無列：狂草即是如此。
無論何種章法，傳統式的大都起不空頭、文不分段、句不加點。庶免破壞畫面。
其次，布白要項、約為六點：
一．量紙寫字或因字選紙。
二．首字領篇：首字的書體、筆法、氣勢都很重要，書譜（孫過庭）中說：「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準。」寫好首字，關係到整篇作品的優劣。
三．貴變化：大小、輕重、走向及行距的寬窄等，切忌雷同（可參閱馮承素所臨蘭亭）所謂「窮變化於毫端，合情調於紙上。」
四．行氣貫通：猶以行、草要適當的運用牽絲，上下字的啟承，氣貫而下；最後一字宜與首字呼應。
五．隨機應變，意在筆先：創作時，先寫出較滿意的清樣，一旦揮毫，就要率意下筆，隨機應變；如前滲後燥，前枯後潤、前爭後讓、前伸後曲…
六．書體與內容統一、協調。
如果在形式上區別，約分為五式：
一．直式：中堂、條幅、（立軸）條屏（以雙數為宜，如四、六、八……等屏）。
二．橫式：橫幅、手卷等。
三．方式：斗方、冊頁等。
四．扇式：團扇，摺扇等。
五．複式：對聯。
最後要談的就是「落款」和「鈐印」了。落款得當與否，對整幅作品的成敗，有很大的影響。款的位置、字數多少，視作品餘白多少而定，題得好，有畫龍點睛之妙，否則，便有美人眇目之憾了。
落款如用單款（下款），只在作品上寫下作者的姓名或字、號等，亦可寫明年齡，何年何月寫於何處等，例如：「光緒乙未，虛穀寫於七十三歲。」「乙酉夏五月書於東川金剛坡下，新喻傅抱石。」兩者皆為單款。
雙款除了作者的署名及相應內容外，還寫明這幅作品的接受對象等，這接受者的姓名稱謂，亦稱上款。例：「時磬仁兄正，譚延闓。」「兆鎮仁兄先生雅正，辛已正月，八十老人沈衛。」兩款均為雙款。
此外，在單款格式中，還有一種最簡略的款式，那就是只落姓名或字、號，例如朱耷在他的作品上寫了「八大山人」四字，下鈐一章，「于右任經常在他的作品上，只寫「于右任」下鈐一名章等均稱之為「窮款」。
總之，落款的內容，多少，沒有一定限制，或用印的位置高低，端視全篇作品的虛實，和平衡感為要！
有些人不用天干、地支計年，直接寫作「二○○六年春三月，某某書於金山。」亦無不可。因為歐美與中國大陸，均採西曆。尤以西方人看了什麼甲寅、乙卯的，實在莫名其妙。
署名之後，鈐以名章，這幅作品便可算是完成了。
關於應用在書法上的印章，可分為兩類，一是名章、一是閒章。
署名章大都是陰陽合用，陰為白文，陽為朱文，一般習慣，白文在上，朱文在下，兩章距離，約以圖章大小為度。圖章的大小，以不超越所書姓名的大小為宜。
閒章的形式多，內容五花八門，通俗的以吉祥語為多，如：吉祥、如意、月圓人壽長壽美意延年等。當然也有抒情寄興的，感懷詠志的、記人生理想的、警世語、格言、……如：包容隨緣、法古、自得其樂、山水怡情、墨趣、聊以自娛樂此不疲……不勝枚舉。
閒章有的用為「引首章」蓋的位置大多在作品的右側上方的空間，宜長、不宜方。有的用作「押角章」、蓋在作品右下方的空間。可充實空間，不使鬆弛，但有時亦可不用。如篇幅甚長，亦有用作「腰章」，位置在引首章及押角章之間的略低處。
去年，美東有位書畫家，認為近代的書法，沒有辦法超逾古人，惟有從章法上突破。據說這位法家可以把音樂的節奏、旋律。融入章法之中，他的墨寶中，看來似乎超越了傳統，可惜，曲高和寡，有些人不能接納。
有人說：「盡信書，不如無書。」筆者的淺見是多看傑出的作品，從傳統中求進步，老舊的章法中，如有不好的習慣，可以革除；如有優美的結晶，可以傳承。記得潘博嬰先生的執筆歌訣：「自無法生，以有法長；自有法入，得無法出；有法之法小；無法之法大……。」筆法一章法，都是「法」！
佛門中有八萬四千「法」門，究竟入那一法門才能見聖道呢？
總之，這「章法」千變萬化，諸說紛陳，本篇所敘述的，不過是千萬分之一，尚祈各位耆老指正。[下一篇：淺談書法（十）]